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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 向家人態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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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煄再到向家那邊的時候,情形大好了許多。守衛監視的士兵對向家人客氣了,進出的仆人不再受到粗暴對待,向家下人也理直氣壯了,雖沒有漏出笑臉來,但那種有底氣的模樣,看著就讓人覺得有希望。

再次到來,迎接周煄的人還是老夫人和幾位老爺太太,這次沒有把適齡的女兒再帶出來了。

“舅婆可好,這幾日忙亂,都沒顧得上給您問安,您別見怪。”周煄客氣道。

“說的哪裏話。”靖安侯夫人笑容舒展神態慈祥,拉周煄在他旁邊坐下道:“老婆子感激都來不及呢。府中人心安定,外面的兵士不敢驚擾,這是何故?就連老大都喝醉了酒,這次可不是借酒澆愁。”

“娘~”大老爺臉上有些掛不住,幾十歲的人的還讓當娘的調侃。

“好,好,不說這些。”靖安侯人逢喜事精神爽,笑道:“老婆子這邊一切安好,你身負皇命,辦差要緊,不必常常過來。向家雖遭了難,但還有一二信得過的故舊親朋,若是有需要……”若說西北誰最盼著周煄安好,非向家人莫屬,不說他會為他們伸冤洗血,單單他存在本身就足以震懾宵小。

“舅婆放心,我會的,這次過來,卻是有些問題要請教幾位舅舅呢。”

一聽是正事,靖安侯夫人就飛快放他們去書房商討了。

甥舅四人剛出了門,靖安侯夫人的眼淚就下來了,默默無聲的流著,大太太回頭一見嚇一跳,“母親,您這是怎麽了?”

“一定是有老爺的消息了,一定是有老爺的消息了!”靖安侯夫人喃喃道,現在的情勢周煄哪兒有功夫天天往家裏跑,別說什麽骨肉親情的鬼話了,一定是有靖安侯的消息了!

幾個兒媳婦面面相覷,不知老太太是從什麽地方瞧出來的,都提著一顆心,二太太道:“有消息就好,老太爺定不日就要回來了。”

靖安侯夫人接過兒媳遞過來的帕子擦幹眼淚,附和道:“是啊,是啊,我這是喜極而泣了,還沒確切消息,大家都莊重些,別學我這老不死的半點兒穩重勁沒有。”

“母親說的設麽話,您才是我們家的定海神針呢!”幾個兒媳奉承道。

靖安侯夫人把神色藏在絹帕之後,深深的吸氣,是啊,她是家裏的定海神針,若是她倒下了,不是雪上加霜。撐了這麽久,怎麽就突然撐不住了呢?她心裏明白,若是有了好消息,周煄不會不說出來讓大家高興,還需要找幾個兒子商量,一定遇到難題了。或者更糟,已經接到老爺兇多吉少的消息了。

靖安侯夫人調整好神態,把手帕還給兒媳,笑道:“我去小佛堂念經靜心,你們散了吧。老大家的留意著書房,純睿國公許要留下來用晚膳。”

“是,母親放心。”沒有一座偌大的侯府需要操心,當家長媳大太太的本事從來沒有減弱。

也不知在書房談了些什麽,一個時辰之後,純睿國公和幾位當家老爺魚貫而出,看著他們面無波瀾的臉色,大太太不好揣度,命丫鬟備了茶點,自己親自端了送過去。

周煄想給他們留出說話的時間,道:“讓大舅母費心了。我從外面進來,晃眼看見後面院子裏有銀杏葉飄飛,不知家中是否有銀杏樹啊?”

“正是,院中有一顆百年銀杏老樹。”

“真巧,我正想找幾枚別致的葉子做書簽呢,我厚顏向大舅母討些。”

“這值什麽,我馬上安排下人去辦。”大太太高興極了,能和周煄搭上話,別說幾片葉子,就是把樹搬過去都沒問題。

“做書簽還是親自動手有意思,不必勞師動眾,找個奴才帶路就行了。”周煄虛按幾下,示意幾為老爺不必起身,道:“幾位舅舅安坐,讓我一點兒小想頭勞動長輩,就是我的不是了。”

“那……”大太太還要說什麽,大老爺就扯了扯她的袖子,大太太會意道:“那再過小半時辰就要用晚膳了,可別貪玩吹多了冷風,西北的風硬得很。家裏沒什麽好東西,備的都是西北特色菜,外甥到時候多嘗嘗。”

“是,多謝大舅母。”周煄轉身離開,二舅母三舅母立刻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,她們來的時候正在說話,倒不好突兀的出來打攪,現在人走了,幾位女眷再也忍不住問道:“怎麽樣了?”

北方的秋天,即使艷陽高照,也冷的很。時近下午,太陽只有餘暉,氣溫更低。

周煄走入小花園,就打發了跟著的奴才,安靜的坐在涼亭中發呆。花園裏十分荒蕪,落下的銀杏樹也並沒有清掃,角落裏還有幾顆楓樹,怕是覺得不吉利被人砍了,堪堪留下幸存的幾根細枝。園中沒有金桂、菊花之類的秋日花卉,想來也是,被舉報謀反拘禁的人家,下面人不會給他們準備多好的住所,主人家也沒有心思在這些花卉上。

說了是來撿落葉的,周煄起身,隨手拾起幾片銀杏葉,信步走到墻角,那裏有幾片零星的紅葉,做書簽也正好。

周煄彎腰摘葉子,後面傳來一聲問候:“三表哥好。”

“溪表妹好。”周煄回頭,是大房的方溪,站在離他五步遠的地方。

方溪身著樸素衣裙,披了仙鶴送壽的薄披風,頭上並無金玉,只簡單草飾絨花,樸素可愛。

“秋日風大,溪表妹怎麽來了?怎麽沒有奴婢跟著,你們女兒家嬌弱,還是要有奴婢在一旁伺候才行。”周煄借摘葉子的機會,又離她遠了幾步。

“讓三表哥看笑話了,不是我不懂規矩,實在是迫於無奈,今日厚顏前來,就想問問,祖父是不是有消息了?”方溪嘆息一聲,原本準備好的恰巧逛花園、恰好做書簽的借口都用不上了,敏感如她怎會沒看出周煄的可以疏遠。

“溪表妹放心,舅公吉人自有天相,我也會盡力營救,一有消息,立刻會通知大舅舅的。”

“可我爹不會告訴我的。”方溪急道:“我不想什麽都不知道,懵懵懂懂被人決定的下半輩子,請表哥實言相告,我不怕,我能保守秘密。”

方溪再深深福禮,眼中已有淚水,道:“求表哥。”

“天不早了,大舅母叮囑我按時回去吃晚飯呢。”周煄沒那麽多憐香惜玉的心思,轉身就走。

“表哥!”方溪兩步上前扯住他的衣袖,道:“表哥,求你!求你幫幫我,我不想稀裏糊塗的被送去做妾,也不想不明不白的去死。”

周煄深恨自己為了裝逼,穿了寬袍大袖的衣裳,使勁一扯,絲綢本就嬌貴,被方溪長指甲一滑,馬上鉤起線頭來了。

“啊~”方溪驚呼一聲,左手中指的指甲翻了,血液頓時冒了出來。

這也太嬌貴的,比絲綢還無用,周煄腹誹道。這時候他也不好走,只能道:“溪表妹拿手絹先把傷口纏住止血,趕緊回房上藥才是。”

方溪立馬從懷中掏出手帕把左手包上,攥緊拳頭按壓止血,卻擋在周煄面前道:“表哥,求你幫我,至少告訴我祖父的下落。”

周煄抄著手不耐煩道:“我憑什麽幫你?”

方溪臉上頓時血色盡褪,是啊,憑什麽?就憑這一表三千裏的親戚關系嗎?可是她沒有什麽籌碼可以打動面前的少年。

“行了,亭子裏說話吧。”周煄看她實在可憐,秉持保護弱者的原則,稍微拿出點兒耐心來。

“多謝表哥,多謝表哥。”方溪跟在周煄身後進了亭子,也不故作姿態,規矩的坐在離他最遠的位子上。

“好了,堵我什麽事兒,就為了要個消息?”

“三表哥是做大事的人,自然不知一個確切消息對我這樣的內宅女兒意味著什麽。”方溪自嘲一笑:“前些日子家中突然被圍,母親哥哥慌做一團,我也跟著哭,只盼著爹回來主持大局。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把匕首,爹讓我見機行事。見什麽機?自盡保全清白,還是殺個人墊背?”

方溪從袖中取除一把鑲滿寶石的觀賞型匕首,自從得到了它,方溪就從沒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,她意識到父親不能給他庇護,那她就得想辦法自己去求。就像這把匕首,到了事不可為,也要幹凈來去。

“渾渾噩噩的被關在這座宅子裏,聽說表哥來了,全家為之興奮,都說有救了。易帥信誓旦旦說祖父謀逆,家中皆以為性命將不保,如今有了機會,如何不歡呼雀躍。我也高興啊,興奮得睡不著,當晚爹就告訴我一定在你面前好好表現,即便到時候罪名下來了,我也能憑借姿色攀上您,就算做妾,有和恭王爺的關系,那也是貴妾。你瞧,這就是我爹,我娘再心疼我,也只能抱著我哭。我不知道二叔三叔是怎麽想的,妹妹們也跟我一起出現了,不知是掩護我,還是大家連做妾的機會都要搶了。”方溪說得可憐,眼淚不停的往下流,可聲音還是竭力保持平穩,她在努力維持在即少的可憐的臉面。

“嗯。”

方溪一大段話,就換回一個嗯字,被裙擺遮住的拳頭又攥緊了一些。這樣的悲慘都不能打動面前人的心腸嗎?方溪深吸一口氣道:“表哥可能覺得我背後議論父母不孝,可我真的不想任由自己命運飄零。”

“就算我告訴你舅公的消息,你又能做什麽呢?”周煄總算大發慈悲開口了。

“至少我心裏有底,爹再安排我做什麽的時候,不必惶恐的猜測外面又出了什麽大事。”方溪深呼吸道:“至少我走出了第一步,以後只會越來越好。”

“我只能告訴你真的還沒有舅公的消息。”語畢,周煄起身,頭也不回的走掉了。

總算得了一句準話,方溪陡然放松脊背,感覺著汗濕的中衣冷冰冰得貼在後背,透心涼。方溪拖著疲憊的身體回房,大丫鬟香葉連忙迎上來扶住,卻不想碰上了她的左手,疼的方溪叫出來。

“大小姐,這是怎麽了?”香葉解開手帕,看方溪中指指甲翻了,血都凝了,哭道:“不就是去摘葉子嗎,大小姐怎麽把指甲都弄翻了,都怪奴婢,奴婢該跟著去的。”

“好了,好了,別哭了,多事之秋,就別驚動爹娘了。打盆水來,清洗上藥吧。”

“我的小姐啊,您什麽時候受過這種苦。”香葉心疼的直哭,往日別說折了指甲,就是破了塊油皮都要請大夫,如今這鮮血直流的,只能自己默默上藥。侯府真的是敗落了嗎?往日她肯定是要陪著小姐的,可如今房裏就兩個丫鬟,事情比往日更多,忙都忙不過來。香葉真的好懷念,往日在西寧關,小姐一腳擡八腳邁的日子,光貼身伺候的大丫鬟就四個,別說其他二等三等不入等的丫頭婆子了。

“還哭,你家小姐還流著血呢!”方溪好笑道,她都沒哭,這丫頭哭什麽。

香葉趕緊擦幹眼淚,道:“紅葉被叫去廚房幫忙了,奴婢這就去找她要盆熱水來。”如今去廚房要點兒熱水也要拼關系了。

“去吧。”方溪做回椅子上,默默想著自己的心事。

她去小園子找周煄的事情,只有她知道,連紅葉、香葉兩個丫頭都沒說。方溪往日也是熟讀詩書的人,君不密則失臣,臣不密則失/身的道理還是懂的。如今家裏真是什麽規矩都沒有了,若是祖父在,她爹如何能說出“做妾”兩個字來。唉,若是祖父在,哪兒有這些事,方溪想起以前聽說的謀逆是要株連九族女眷沒入教坊的就發抖,若是到了那一步,不知自己有沒有勇氣自盡保全清白,若是怕死,難道要淪落成父親的姨娘那樣,卑微而粗鄙,女眷都不願意提起,覺得骯臟,就算是他爹也輕視萬分,只當是玩物。

方溪拿手帕擦著血跡,又想,她今日的做法可有漏洞。純睿國公是個出名的人物,尤其她家又和恭王府是親戚,聽說的事跡尤其多。自己哭訴的時候雖有做戲的嫌疑,可卻是是真情實感,為什麽他卻一點兒都不憐香惜玉呢?或者也有軟化吧,等自己指甲翻了之後。是說起父親狠心的時候,純睿國公才搭話的,看來走“感同身受”這條路是沒錯的,純睿國公和恭王爺不睦的消息舉世皆知,日後不知還能不能用這條計策。

唉,至少知道還沒有祖父遇難的消息傳來,家中不至於立刻就分崩離析。方溪想著自己不知廉恥的把姿色、為妾掛在嘴上,羞得捂臉。可再羞恥有什麽辦法,總比丟了命強。

方溪把那幾息之間的見面交談想了一遍又一遍,小心翼翼的揣度著周煄的心思,盼著下一次能從他口中再問出些什麽。

一會兒,香葉就端了熱水進來,準備好傷藥,給方溪清洗傷口:“大小姐可要小心啊,現在不比往日。”

“知道了,啰嗦得跟個老媽子似的。”

“所示羅媽媽在……”香葉脫口而出,馬上就後悔得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,好好的說那危難之時棄主的人做什麽。

“羅媽媽也沒什麽,人各有志,夫妻還大難臨頭各自飛呢,何況主仆。”也是他家想趁機放真正的忠仆出去保留火種,不然這些惡奴有什麽機會脫身,方溪惡狠狠的想道,哪家買人的時候不打聽清楚,這種只能享富貴,不能共患難的奴才拿來做什麽,就是羅媽媽規矩再好、再擅長教導女眷有什麽用,人品不好哪家夫人敢用她,遲早落魄成粗使婆子,賣力氣過活。

香葉想著轉移話題,笑道:“紅葉今日在廚房幫手,說要孝敬大小姐呢。奴婢和她說了大小姐傷了手指,她肯定取些清淡滋補的菜式過來呢。”

他們北方人都好濃油赤醬,清淡的菜式應該是特意照顧純睿國公的口味,用料好、分量多,又無人喜歡,自然有多餘的勻給她。好東西先緊叔嬸哥哥弟弟們,哪裏輪得到她?方溪知道,也不戳穿,好像廚房真的特意為她準備的養傷的菜式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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